這天，文明才進家門，其舞就聽到了“嘭！”的一聲。

“我不是跟你說過，不要在紅綠燈路口，給我打電話嘛！”文明高聲說。

其舞調笑的說：“老媽真是不知趣，打電話也不知道看看黃歷。”

這句話的犀利，倒是搞得文明和付清都不言語了，緊張的氣氛一下緩和起來。一會兒後，文明用和緩的語氣開口：“我今天差點兒因為那個電話，被警察開單子。”

“知道了，以後不總給你打電話，我今天也是有事情和你商量。”

“什麽事情？”文明喝著杯子裏的茶，隨意道。

“隔壁大姐家的侄子魯逸最近找到了一個名老師，想通過畫畫補習，減免高考的分數。我想讓小舞也去試試。”

“去唄！多少錢？”

“現在還不知道，聽說一般的學生，那老師不收。”付清回答，“反正價錢不低。”

不日，夫妻二人達成共識後，就告知其舞趕緊畫一幅畫，隨便畫什麽都好。上午其舞臨摹了一張語文書上的魯迅照片，下午就拿著這一紙畫，找到了畫室。

畫室不大，只有畫架、石膏、靜物和桌椅。裏面的學生不過四、五人的樣子。老師的畫房也不大，卻擺滿了大幅油畫，畫架上還有一副畫到一半的畫兒。

其舞在樓道裏等候，付清則拿著其舞的畫作請兩位老師點評，看是否有機會讓其舞進入畫室學習。

“讓她明天來吧！先試學10天，暫不收費。可以的話，再交費。”最後，終於拍案決定。

這個畫室才開張不久，因為兩位老師皆任教於北京的知名美術院校，加之聲名遠播，所以不過幾天的功夫就已經有很多人慕名而來。但兩位老師早有規定，不招收“一般人”。

高常世，青年才俊、身兼數職，其中一項便是在央美任教。

樓徹，其貌不揚，卻極富才華。早前受聘國外一些知名學校任教，可因為當地戰亂而輾轉回國。現於兩所國內知名美術院校內教學。

根據老師的要求，其舞買了一些最基礎的繪畫用品。進到畫室後的頭兩、三天，她都在樓徹的指點下畫靜物。

“其舞，你現在的畫裏，罐子的位置還是有些靠下。”樓徹指著4開畫紙的中央說，“在一幅畫面上，視高越高畫面的進深度就越大、視高越低畫面的進深度就越小。看，你現在畫面上的視點高度在這個的下方，上面空了一大片。它與你實際看到的罐子的距離和位置是不是不太一樣？”

“嗯。”其舞聽後便要擦掉整幅畫。

“先別急，”樓徹繼續，“你看我手中的這兩支鉛筆，它們的大小、長度幾乎一致。我把它們其中一支放在你面前，一個放在靜物這裏。你看到什麽了？”

“眼前的這支鉛筆顯得大一些，遠處的鉛筆顯得很小。”其舞回答。

“不錯，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近大遠小，”樓徹讚許道，“回到你的畫上，你看罐口，你畫的罐子口的弧度幾乎一樣。事實上它的確是一樣的，可在你的視覺上絕對不一樣，你畫出來的這個橢圓形很標準，但它只是一個片兒在你的畫面裏，想要它跟實物是一樣立體的嗎？”

“想。”其舞認真而誠懇的點頭。

“其實很簡單，”樓徹邊說邊拿起其舞畫架上擺著的一支2B鉛筆，在其舞的畫旁畫了一個小稿，“你看，你的這塊硬橡皮，就把它看做一個正方體。你與它平視時，只能看見一個面。但當它位於你視線的下方，便能看見正面和上面這兩個面。同一個物體，不同的角度、不同的視點，都會看到不同的東西。”

說話間樓徹已經快速的畫出了正六面體在九個位置，所呈現的不同狀態。然後說：“這是平行透視，它們最後都消失在中心的這個點。明白嗎？”

“明白。”

“好，那再說這個，”樓徹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小長方形代表畫紙，說：“接下來是成交透視，這是景物縱深與視覺中線成一定角度的透視，景物的縱深因為與你視覺中線不平行而向兩側的餘點消失，就是兩點透視。像我畫的這樣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你大概了解一下，不要死記原理，”樓徹說，“回歸畫面，你看到的罐子口，它本身是圓口的，對不對？”

其舞點點頭。

“圓，是在正方形裏一點一點切出來的，這樣才能保證它是正圓。”樓徹又開始畫了一個小稿子，說：“把剛才我跟你講的，如果放在畫這個罐子上，就是這樣。在這個俯視角度的、近大遠小的正方形裏切成這樣的橢圓，你看，是不是與你看到的實物基本一致？”

“真的！”其舞驚奇的感嘆，“好神奇。”

“也稱不上神奇，其實任何事物都有規律，只要你找到方法，就沒什麽可以難住你。畫畫不能死扣理論，你要註意觀察，去理解它的形體，然後就是把它畫到你的畫面中。”樓徹簡單的總結，“記住，畫畫就是要畫得像，那些理論知識只是輔助！”

“嗯，謝謝您。”

“那再重新畫一幅吧！”

其舞在畫室的日子過得很快，沒有了頭兩天對繪畫的迷茫。每天只研究怎樣讓一個實物，如真實的一樣呈現在畫面裏。

一個有立體感的實物，在她的目光中是如照片一樣的平面，卻要在雪白的畫紙上展現出它的本來面目；把一個明知是有體積感的實物，搬到一個二維平面的畫紙上，讓整個兒畫面變成一個三維的立體空間——這件事很神奇。

她把這個神奇的工作當做一種美妙的樂趣，享受它帶給自己的成就感。並沈浸於學習繪畫、努力刻畫，樂此不疲的去用畫筆描述一件件她看到的事物。而且已經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，這樣的生活讓她完全把痛苦的記憶擱淺。

所以說醉心於某種癖好的人是幸福的，至少其舞就無法抵禦這門藝術帶來的幸福感。她享受於忘我的埋頭寫生，寄情於畫。偶爾不動筆時，便看小說寫劄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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